在人身上的测试2009 年,赵立平回到太原,开始进行他的第一项临床试验。那时候,可供他选择的测试对象比比皆是。当时的中国肥胖率激增,尤其是儿童的肥胖率,更是一飞冲天;中国成年人的糖尿病发病率也从 1980 年的 1% 左右飙升到了近 10%。走访了当地几家医院以后,赵立平有了 123 名临床上肥胖的志愿者,平均身体质量指数(BMI)不少于 30。
他给这些志愿者每人制定了一套 9 周长的减肥饮食计划,其中包括含有益生元的食品,让他们定期回来复查,以监测肠道菌群和代谢参数的变化。在完成 9 周饮食治疗之后,他又对其中的 90 名患者做了为期 14 周的跟踪调查。在研究中的 3 个阶段点,志愿者还提供了粪便样本,赵立平和同事用来评估肠道菌群情况。
共有 93 名志愿者坚持完成了试验,体重呈中等水平下降,减轻了大约 7 公斤;同时,肠道中产生毒素的细菌减少,有益细菌数量增加。受此结果的鼓励,赵立平又在另外 3 个中国城市共超过 1000 名患者身上进行了试验。
赵立平希望通过这项研究确立起一条基础代谢转移的分子途径。比利时鲁汶天主教大学的帕特里斯·卡尼(Patrice D. Cani)等人的研究已经表明,摄入高脂肪饮食后,动物肠道环境发生的一系列明显变化。有害细菌数量增加,肠黏膜屏障功能下降、渗透性增加,血液中的毒素水平增加,进而引发炎症,促使人体的新陈代谢率下降。现在,赵立平希望在健康饮食之后,他能在志愿者身上观察到这种变化的反向过程。“所有这些标记都应该显示出预期的变化,”他说。
中国科学院北京微生物研究所的朱宝利,向来对中医药不甚感冒(他认为中药 “就是些草”),他一贯公开批评夸大宣传中医药疗效的做法。但是,朱宝利认为,赵立平的研究令人鼓舞。他列举了赵立平及同事在北京开展的一项研究,这项研究侧重于对糖尿病病人的肠道菌种进行观测,以找出标志性菌种,好将人的糖尿病跟细菌联系起来。“他[指赵立平]在朝着正确的方向努力,”朱宝利说。
科罗拉多大学的微生物学家罗布·奈特(Rob Knight)表示,他非常期待看到赵立平临床研究发表出的结果。“其他样本数量更少的饮食及微生物研究已经取得了具有统计学意义的宝贵结果,” 奈特说。可想而知,赵立平的大规模临床试验将带来什么。
像赵立平这样大规模的益生菌临床试验,在中国开展起来可能容易得多。一天晚上,在上海闹市区一家熙熙攘攘的素食餐厅里,赵立平对着海带、白果、竹笋、芥蓝、山药大快朵颐。叫中国的志愿者吃这些植物时,他们眼睛都不眨一下,他说。“他们看了我们递给他们的名单说, ‘哦,这都是吃的嘛,没问题。’” 而在欧洲和北美,许多这些物质还没有作为食品或药品被当地人接受,他补充说, “拿到批准做临床试验还要花上好些年。”
不过,赵立平的目光已经投向亚洲以外的市场,他相信这份工作将比从基因组研究中研发减肥药物更富有成效。温斯托克也表示,赵立平研究的最终目标是找到有效成分,而不是证明 “只有什么虫粪里长出的真菌才能拿来治人”。在赵立平的实验室里,温斯托克说, “这是西方还原论科学与传统中医的结合。”
目前,赵立平和他的同事正在研究的有望成分之一是黄连素,黄连素是传统用于中药的药材黄连( Coptis chinensis )的主要药理成分。他们发现,给老鼠高脂肪饮食的同时喂养小檗碱,老鼠便不会发展为肥胖或产生胰岛素抵抗,而且其肠道中的已知病原体种群数量下降,已知的有益菌数量也出现上升。至于其他数量大幅改变的肠道微生物物种还有待研究,这些微生物对老鼠健康的影响也尚不明确。不过,赵立平及时指出,这项工作并不会带来什么灵丹妙药。他补充说, “我们需要做很多工作来了解黄连素是如何影响营养和新陈代谢的。”
如果有一天赵立平真的证明了肠道菌群和健康之间存在联系,那对他来说将是苦乐参半。他的父亲现正躺在病床上,经受着炎症和中风后遗症的折磨,老人剩下的时日已经不多。在过去的几个月中,赵立平大半时间都守在父亲的病榻旁边。“我真希望自己 10 年前就开始这个研究,” 他说,“我就能帮上我爸了。”
本文译自《科学》网站2012年6月8日报道: My Microbiome and Me ,译介时有删节。
文章图片:赵立平,sciencemag.org